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港獨電影《十年》在台灣目前僅過100萬元票房,以這種小眾又少廳放映的電影來說,勉強慶幸。老實說,這命題並不討好,政治敏感,對台港觀眾都一樣,民眾會吆喝,但不見得會付諸實行。但,是該有電影創作者呈現社會現況,只是手法不同,匠師杜琪峯的《三人行》選擇不正面衝突,講的是同樣的香港囧境,相形之下是高端的哲學論述。

 

《十年》拿到香港金像像獎最佳影片,引來爭議,這低成本小格局的電影勇敢直指中共對待香港的不合理,毫無修飾。後來,杜琪峯監製的《樹大招風》讓3個不同導演各拍1段故事,無縫接合出1齣巧思之作,絕妙,劇本編寫寓意更勝《十年》,讓人驚豔。 接著,杜琪峯選擇不往死胡同裡打轉,這是一種生存之道,也是紛亂香港世道的聰明生存之道。

 

杜琪峯的《三人行》是部不討好觀眾的作品。這位坐擁3座金馬獎最佳導演的大師,並不是失手。有報導寫他說過,如果1年只拍3部片,1部對投資老闆交代,1部給大眾市場,1部為他自己。《三人行》該是他給自己的1場實驗作。 

 

《三人行》故事表面不複雜,主角就3人:1是趙薇演的專業腦科醫師,在先前偶發的手術意外中失手而遭上級質疑後,積極想爭取另個病例操刀重新證明自身專業;故事從推進院裡的罪犯病患鍾漢良開始,第2個人,他因腦部遭警察槍擊送急診,斷層掃描後,發現彈道避開必死路線,大命不死,但隨時可能引發腦失血危機;第3人是負責該案的刑警頭兒古天樂,率大批弟兄跟進醫院緊守罪犯。

 

3個人各有暗算,鍾漢良仗著病患身分不願對警方吐露同夥下落;古天樂隱瞞上司,因為槍擊鍾漢良的他的下屬是違規不當用槍,為護弟兄前途,他寧願讓悪徒救不活,死無對證;趙薇主張醫護道德,其實也不脫想利用這病例讓她重拾尊嚴。

 

猶如《華麗上班族》般,本片幾乎全在密閉的腦科病房搭景空間裡拍攝,除了警方與醫療人員,還有各式各樣的患者及家屬,瘋顛嚷嚷的老病患、因手術失誤見不到未來而求死的年輕人、寸步不移陪著傷患丈夫的婦人,人生百態,看似舞台劇式的荒謬摻雜,暗喻的不就是香港紛亂社會的縮影。

 

杜琪峯拍過《槍火》、《黑社會》、《暗戰》一連串港式警匪片的典範,這回,有觀眾說他失手,但我覺得他其實在實驗,用手術刀解剖過往擅長的警匪片類型再解構重組出的超現實之作。

 

三人行必有我「師」,鍾漢良銬在病床上光出張嘴不停嘮叨,隨口而出都引經據典,日內瓦宣言、法律條文、聖經故事,智慧型罪犯想以心理戰操控他人,是為架構裡的「師」。但更深層的,他代表香港社會裡不斷反抗體制的年輕人,對抗官方代表的古天樂,略帶瑕疵的正義,可是誰才是真正的正義誰該認輸,第三者帶有專業身分的趙薇一直在糾結。

 

片末那場4分鐘一鏡到底的槍戰戲,乍看十分荒謬,那不是我們想見杜琪峯擅長的激戰槍火模式,反而變成所有演員實際上刻意用身體慢動作表演傾倒騰翻,後製再調快速度或慢呈現漫畫式的超現實,最刻意卻意義深長的是杜琪峯選擇搭上柔情女聲王菀之唱的《之乎者也》,我隔壁的觀眾看到這噗笑說:「這是齣鬧劇嗎?」我說,噓,我要「進入」了。

 

仔細想想:《之乎者也》的挑選,緊扣同樣出自論語的「三人行必有我師」的寓意,編劇並沒有在胡搞。這首羅大佑的老歌《之乎者也》讓林夕重新略改歌詞:「很久以前我們的老師都曾經這麼說,現在看看我們的青年他們在講什麼,最後你要想想到底他們為何這麼做。」

 

鍾漢良在片中還講了2個寓言故事,1是「羅素雞」的故事:每天早上農夫都會準時去餵雞,雞以為農夫是好人,直到有天農夫把雞宰了,雞都改觀了。另1個根據希臘哲學家的「鯨魚自殺」故事,鯨魚集體自殺,是因為其中1條擱淺在岸邊後發出求救訊號,同伴前往營救,結果全都擱淺而亡。香港人們,或者擴散到台灣朋友,你要相信、還是追隨。

 

杜琪峯沒有提出批判,也未明指孰善孰悪,電影只讓人思考。在我看來,一個城市的未來是所有居民該奮起參與決定的,或許得不到絕對的是非結果論,但至少如他刻意挑選的《之乎者也》歌詞所唱:「眼睛睜一隻,嘴巴呼一呼,耳朵遮一遮,皆大歡喜也。大家都知之,大家都在乎,袖手旁觀者,你我是也。」

 

值得一提的是,在杜琪峯擅長的運鏡調度之外,刻意在臉縫上刀疤的鍾漢良,奸巧油滑嘴臉也帶動整部戲的起伏,這是他近年難得的好演出。

 

(照片翻攝電影官方臉書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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